那是一個晚期肝癌的病人。他是一個中學的物理老師,衣著樸素,臉色蠟黃。他不像別的病人,總是纏著我們問,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我還能活多久?我們覺得,他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反複做了幾次介入後,病情終於變得不可收拾。我們所能做的,隻是對症止痛治療而已。疼痛在漸漸的加重,止疼藥的劑量,越來越大,間隔也越來越短。可是我們始終不曾聽過他的抱怨。每次麵對我們,她總是用無奈的微笑。醫生,打個止疼針吧。
那是一個晚期肝癌的病人。他是一個中學的物理老師,衣著樸素,臉色蠟黃。他不像別的病人,總是纏著我們問,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我還能活多久?我們覺得,他一定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反複做了幾次介入後,病情終於變得不可收拾。我們所能做的,隻是對症止痛治療而已。疼痛在漸漸的加重,止疼藥的劑量,越來越大,間隔也越來越短。可是我們始終不曾聽過他的抱怨。每次麵對我們,她總是用無奈的微笑。醫生,打個止疼針吧。
那是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就算狗血劇也沒有這麼雷,那天晚上的確是電閃雷鳴,攪得人心緒不寧。六點接班兒的時候,我還看到他佝僂著身子,在護士站一圈一圈的轉著,還微笑的和我打個招呼。大夫上夜班啊。說實話,癌症病人是很可憐的。晚期的病人明明沒有治愈的希望,卻還要接受痛苦的治療。生病本身已經很痛苦,可治療可能更痛苦。可是當經過這雙重的痛苦之後,還要忍受無望的折磨。我見過太多的病人把這種焦灼無望,對生命的抱怨,對命運不公的憤慨發泄在別人的身上。許多人,對著伺候他的家屬大吼大叫,再也沒有了平日的體貼和寬容。也有許多人,對護士和醫生挑剔指責,今天不打針,明天不輸液,鬧得天翻地覆。無論以往,多麼高貴優雅,善良寬容的人,在絕症的麵前,都變了模樣。可是我從未見他有過抱怨和指責。他是我們公認的好人。即使自己很痛苦也會微笑的請醫生和護士幫忙。他應該是那種把痛苦掩藏起來自己默默承受的人。可是我沒有想到,六點鍾的那個招呼居然是他今生,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電閃雷鳴停止的時候。已經深夜十二點了。我突然聽到走廊裏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就是護士慌亂的拍門聲。快快,大夫,三十床自殺了。我衝進病房,幸好是夏天。他沒有蓋被子,我看到他的手上,握著兩根長長的電線。其中一根上,有一個做實驗時用的小電開關。我有點懵了,差點衝上去做心肺複蘇。幸好當時的護士很有經驗。拉住我,先關電源。我們切斷了電源。發現他已經去世。我們所能做的,就是通知家屬。這樣非正常的死亡,我的心裏很忐忑。他的家屬來了之後,我們會承受怎樣的指責呢。
記得有很多新聞報道說,跳樓自殺的病人,家屬會認為是醫院的窗戶沒有封好。自殺的病人,也是醫院的責任。我們不安地等待著。電梯開了,衝進來一個憤怒的女人。怎麼回事兒?我們就回家一會兒。走的時候人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死亡呢?我說嫂子,你先別急先去看看。然後,我們就在家屬的埋怨和不滿中,走進了病房。終於家屬接受了事實,同意了我們料理屍體。等護士料理屍體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枕頭下放著一封遺書。他的妻子哭泣著,打開了那封遺書。那封遺書上寫著是他自己選擇的自殺,不要為難醫生和護士。我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流淚了。見慣了生離死別的我們已經很少流淚。可是我真的被他深深的感動了。在病痛纏身,百般折磨的時候,他沒有抱怨命運。在他決定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他考慮的身後事,除了妻子兒女,還有我們這些外人。他不願意虧待我們,即使我們能為他做的不多。
在許多宗教裏,都認為自殺是錯誤的,自殺的人是弱者。可是我認為他是一個勇敢的,善良的人。千古艱難唯一死。在死亡麵前能夠保持清醒,在絕症麵前能夠保持尊嚴,他如何不讓人敬佩?即使命運不公也不曾丟掉善良,即使受到痛苦磨難,也不曾轉嫁於人。這樣的人怎不讓人欽佩?時光荏苒,他的笑臉日漸模糊,可是他給予的這一點溫暖卻無法忘記。讓我在以後麵對誤解和挫折總能想起還有人如此理解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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