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均波院士在“第七屆冠狀動脈複雜病變介入治療討論會”(3C會議)上接受《醫學論壇網》專訪。
▲葛均波,中國科學院院士,複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心內科主任
葛均波院士在“第七屆冠狀動脈複雜病變介入治療討論會”(3C會議)上接受《醫學論壇網》專訪。
“創新就像女人懷孕一樣。又吐又吃不進飯、又痛苦又睡不著覺,心情也總是不好。但是一旦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時候,那種幸福感也是難以言喻的。”2018年,中國科學院院士、複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心內科主任葛均波如此形容創新。
時隔三年,他對“心血管介入器械創新”又會有怎樣的理解和詮釋。
《醫學論壇網》:中國心血管疾病人群大,疾病譜又與歐美人群有所差異。哪些介入器械創新能讓國人最大程度獲益?
葛均波院士:40年前,我們認為心血管疾病離我們很遠。《中國心血管病健康和疾病報告2019》告訴我們,中國心血管疾病現患人數3.30億,死亡率占居民疾病死亡構成40%以上。如果不有效控製危險因素,我們可能會重蹈西方的覆轍。
提及與西方人群的差異,就要談到一個退行性疾病——主動脈瓣狹窄。在這類患者中,二葉式主動脈瓣畸形的占比超過1/3,遠遠超越歐美人群。這可能與人均壽命延長、人群構成比改變相關,因為這個疾病的特點是在50歲左右出現瓣膜狹窄,六七十歲進展至臨床發病。
因此,我們從技術到器械的研發必須與國外差異化,它要更符合國人的特點,支撐力更強,更適合鈣化病變嚴重的二葉瓣。
《醫學論壇網》:我國冠脈介入手術已達百萬級,由您先後主持研製出國內首例可降解塗層支架和生物完全可降解支架……發展至今,冠脈介入治療器械創新的新著力點何在?
葛均波院士:自1977年9月16日首例冠狀動脈血管成形術以來,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PCI)領域發展迅速。最初,我們通過球囊擴張去緩解心肌缺血,但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療效難維持、夾層閉塞等問題。20世紀80年代,金屬裸支架誕生,此後藥物洗脫支架、生物可降解支架……曆史被不斷改寫。
我個人認為,冠脈支架本質上是一種姑息治療,主要用於緩解症狀,並非治療疾病。冠脈支架創新的最高境界是“不放支架”,這意味著要尋找到一種新的特殊的材質,使支架植入後在一段時間內完成足夠支撐、最大程度減輕局部炎症等自身使命後,可以自行降解消失,還患者一個健康的冠脈血管。
因此,“介入無植入”是我們追求的終極目標。
《醫學論壇網》:對於動脈粥樣硬化這種慢性進展性疾病,支架降解消失了,能保證冠脈病變不會出現波動或者複發嗎?
葛均波院士:目前已經觀察到,超過九成的頸動脈斑塊都發生在血管分叉部位,這是因為局部渦流造成了內皮細胞損傷,血液中的膽固醇容易沉積於此。這就解釋了流體力學在血管斑塊形成、進展中的作用,冠脈斑塊同樣遵循這樣的規律。
冠脈支架降解消失後,冠脈分叉、血管迂曲的部位仍然是薄弱點,這就要求我們要在病變的“上遊”阻斷疾病的發生發展——控製危險因素:積極幹預血壓、血糖、血脂、控煙等。
從2002年REVERSAL研究提示積極降低膽固醇可能帶來動脈粥樣硬化的逆轉,後續的ASTEROID、FOURIER 等研究,以及近期《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報道一位中年男性經過強化降脂、β受體阻滯劑、抗血小板等幹預4年後冠脈斑塊消退,都是我們“不放支架”的信心保證。
《醫學論壇網》:針對退行性心髒瓣膜疾病,有可能會實現哪些介入器械創新?
葛均波院士:一個正常人,24小時心跳8萬~12萬次。如果活到85歲,大概要跳動32億次。而心髒瓣膜,每次心跳就像門一開一關,年久失修就難免會開不開或關不嚴。把病變瓣膜替換成功能良好瓣膜的瓣膜置換手術成為理想的選擇。
遺憾的是,雖然我們已經可以通過介入減少手術創傷,但目前無論牛心包、馬心包還是豬心包生物瓣膜的使用壽命大概隻有10年。考慮到日益延長的人均期望壽命,因而延長瓣膜的疲勞壽命成為當務之急,新材料同時還要滿足不發生瓣膜鈣化、生物相容性好、兼顧流體力學等諸多條件。
這需要很多學科的專家一起攻關。
《醫學論壇網》:心血管介入器械創新正在改變臨床實踐,未來心血管疾病的診療會呈現怎樣的情景?
葛均波院士:生命科學是永無止境的,很多曾經的不可能已然真真切切地就在當下。隨著我們對生命、對疾病了解更透徹,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工智能、大數據會幫助醫生分擔更多的基礎性、篩選性、管理性工作,並逐步學會識別、診斷、治療疾病,真正實現為每一個個體的“私人訂製”醫療。
醫生是一份涉及生命與健康的職業,人工智能在麵對瞬息萬變的生命時,還無法做到“全能”。
醫學的創新,醫生是源頭,一定要“From the doctors,By the doctors,For the doctors”。
主創團隊
文字 | 欣小琦
製圖、排版 | 豫小魚
視頻剪輯 | 會飛的大胖紙
校對 | 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