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如下場景是不是十分熟悉?你剛剛關上燈、枕上枕頭、閉上眼睛，但卻沒有酣然入睡，而是不斷回想著今天早些時候所發生的事情。不過，你可能不知道的是，即便在你毫無意識的時候，這種記憶被再激活的過程也會發生，這不但是種正常現象，甚至還有可能鞏固你的記憶。

        作為一名第二語言習得研究者，我感興趣的是如何利用這種現象來幫助人們學習新語言。最近，在紐約參加認知神經科學學會年會的一場專題講座時，研究人員對於記憶的再激活(reactivation)進行了討論，其巨大的潛能使我感到十分興奮。

        其中一項研究工作來自於哥倫比亞大學的神經生物學家達芙娜·肖哈米(Daphna Shohamy，她利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大腦掃描技術來測量氧代謝以及相關的神經活動。她發現，如果兩項相關事件的其中一項得到了獎勵反饋，另外一項事件也會伴隨有積極記憶的出現。舉一個實際的例子，比如說，你買了一雙Y品牌的鞋子，而後有人稱讚了你的鞋子，即便他人的稱讚和Y品牌沒有任何關係，那麼你也會傾向於再買一雙Y品牌的鞋子。繼續這個類比，肖哈米的研究組發現，由稱讚產生的大腦活躍程度(該項數據由fMRI測量得到)與你再次購買Y品牌的可能性呈正相關。換句話說，大腦的記憶中心——海馬體——不僅將鞋子的品牌和鞋子本身聯係了起來，同時還將與二者相關的信息都聯係了起來，比如說上文中他人的稱讚。即便你從未意識到這些，當你再去購買下一雙鞋子時，所有的相關記憶也都會被再激活。

        肖哈米研究中的參與者都沒有意識到這種對應關係對他們選擇的影響——即便他們在實驗中都是完全清醒的。但記憶的再激活同樣存在於睡眠中，存在於我們真正無意識的時候。西北大學的肯·帕勒(Ken Paller)及其同事發現，慢波睡眠，也就是深度睡眠，能夠導致記憶被再激活。因為慢波睡眠的周期正好對應著神經同步的增強期，此時大量的神經元能夠被同時激活。

        出於對語言學習的特殊興趣，帕勒的研究組發現慢波睡眠期間的記憶再激活可用以提高對特定事物的記憶。比如說，他們發現，如果你在清醒時將一種聲音和一幅圖畫配對起來，並在慢波睡眠時播放這種聲音，就能夠提高此後對這幅圖畫的記憶——盡管這種效應依賴於你一開始學習這種對應關係的效果。帕勒發現，這種效應與暗示的信息類型無關：無論是彈奏旋律，還是忘記對他人的偏見，所有記憶都會通過睡眠時的記憶再激活過程得到鞏固。

        對於學習外語的人來說，這種效應最顯著的應用就是學習新詞彙。許多人都是通過在外語詞彙和對應的母語翻譯之間建立對應關係來進行學習的，這種類型的配對非常類似於帕勒研究組之前研究的內容，因此，將這種效應延伸到第二語言的學習中一定會十分成功。

        更有意思的是，記憶再激活可能有助於高效的沉浸式語言學習。我特意指明是“高效的”沉浸式語言學習，是因為研究發現單單“沉浸式學習”並不一定是語言學習的萬能靈藥。同樣是“沉浸式學習”，海外留學並不一定能提高語言水平，隻有當學習者充分利用額外機會來使用第二語言(包括乘公交車、去雜貨店買東西等)並充分體驗當地文化時，海外留學經曆才會比國內學習更加有效，而這些機會都是在經典的課堂情境中很難傳授的。

        然而，僅僅在國外“呆一段時間”，很難獲得這種益處。著名的旅遊勝地，比如我曾留學過的佛羅倫薩，都已經習慣於接待說英語的遊客，哪怕你努力地講意大利語，當地的好心人還是會用英語來回複你。我在當地學校開展誌願活動時就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情況：盡管我是負責幫助幼兒園和一年級的孩子來學習英語的，我還是會用意大利語來給他們講課。另一種可以幫助你練習外語的方法，就是不要待在城區中心：去逛逛那些不是專門接待遊客的商店，那裏的人們更容易欣賞你尚不純熟的語言技巧而不是對你冷嘲熱諷。這種類型的正麵激勵是無價之寶：每一次積極的體驗都令我更加想要繼續練習。

        除了“練習越多成果越好”這種顯而易見的方法，練習與充足的深度睡眠相結合很有可能是最有效的學習方式。帕勒將他的研究擴展到沉浸式語言學習的學生中，這能讓我們在實際情況中了解到哪些記憶事件能夠被再激活並持續保留。當然，要了解睡眠期間記憶再激活對語言學習的促進程度，就需要對此進行測試——例如沉浸式學習中第二語言習得的流利程度與慢波睡眠時長的相關性。這項研究將成為語言學習效率最大化發展策略的第一步。

        肖哈米發現，記憶再激活會影響我們的選擇，尤其當記憶帶有積極或消極情感時，這一發現同樣也有很大應用價值。你在沉浸式語境下做出的最重要的選擇之一，就是到底要耗費多少精力和說母語的人交流。有積極性的學習者會得到積極的語言體驗，由於這種正相關關係使得積極的學習者更容易受到記憶再激活影響，從而改善其語言技巧，反過來使得學習者們擁有更多的體驗，再次開始這個良性循環。

        即便你當前不在學習外語，這項研究仍然對你大有裨益。記憶再激活能夠改善我們的回憶並引導我們做出選擇。我們可能會通過增加睡眠來操縱這個過程使自己受益，所以在提高慢波睡眠時間的同時，記憶也將受到選擇性激活，不管是第二語言的詞彙還是吉他的旋律。因此，如果你可以在周六的早上好好睡上個懶覺，一定不要錯過這個機會。現在你終於擁有不上鬧鍾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