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手術，有一點其實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手術中的某個時刻是“有味道”的，特別糟糕的味道。

        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的。當時我才11歲左右，我的父親是一名外科醫生，他讓我旁觀了他的一台手術。大多數人都是從電視或電影屏幕上看到手術室裏的情形，或者是作為病人，在麻醉即將生效的時候瞥到了一眼。手術室裏的東西都擺放得井井有條，經過了嚴格的消毒，我們很難想象它們也會散發出什麼氣味。

        手術開始，醫生要深入到病人的身體內部進行操作。他們用手術刀劃開病人的皮膚後，一般會再用到電烙器。電烙器的金屬尖端溫度非常高，一個“低溫”電烙器的溫度最高就可以達到幾百度。外科醫生要用電烙器切開病人身體的脂肪層，有時甚至還要穿過肌肉，才能到達手術部位。

        用電烙器有一個很好的理由，因為它能封閉細小的血管，控製出血。但在使用電烙器的過程中，手術室裏就可以聞到肉燒焦的味道。

        在我的記憶中，這種氣味讓人惡心，實在是難以忍受。這部分手術開始後，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味道，隻能離開手術室。另外，在切開病人身體的過程中還會冒煙。那氣味有點像是燒頭發的味道，但比那要恐怖得多。

        如果你問醫生怎麼看這種味道，他們很可能會告訴你這沒什麼大不了，不是什麼大問題。對他們來說，的確不是，畢竟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甚至有醫生說那聞起來像烤肉一樣。還有醫生覺得切開脂肪就像在切“一塊滋滋作響的紐約牛排”。

        但這對於外行人來說，實在是太惡心了。

        除了肉燃燒的氣味之外，一些手術中還有一種氣味是不容忽視的——切割骨頭的氣味。這種味道也有點像燒頭發的味道。除了這些之外，許多手術過程中並不會產生特別強烈的氣味。血液有金屬味，膽汁也有氣味，但都不是特別強烈。癌變組織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氣味(雖然我們可以訓練狗去聞人尿中的某些病變標誌物)。大腦也沒什麼氣味。

        不過，有些手術中的氣味是連外科醫生都覺得很難聞的。

        一般來說，氣味特別難聞的手術都涉及到死亡或腐爛的組織、充斥著細菌和膿液等物的封閉係統以及腸道。氣性壞疽會導致細菌感染，組織壞死，同時也會產生惡臭。腹膜炎是一種腹部感染，據說聞起來“特別像腐爛的屍體”。部分消化的血液也絕對不會是你想要聞一聞的東西。

        最近一天晚上，我們一家在印度餐館吃飯。我叫爸爸舉些特別惡心的手術例子時，就有一個家庭成員指著深紅褐色的蘸醬問，手術時看到這種顏色是不是就是有臭味的跡象。我爸爸說不，然後指著旁邊的綠色薄荷醬告訴我們，這才是你真正需要擔心的顏色。

        這樣的綠色可能意味著病人患有直腸周圍膿腫，肛門周圍的組織內發生急性化膿性感染，形成膿腫。要治療這種病，醫生要用刀割開膿瘡，清理所有的內容物。當你割開它的時候，你經常會看到綠色、白色的膿液和鮮紅的血混在一起。如果你有興趣想親眼見證一下這個過程，網上有相關的視頻，你可以搜來看看。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惡臭味也會向你撲麵而來。

        陰囊福尼爾壞疽(Fournier’s gangrene)也是出了名的“有味道”。任何一種壞疽都會產生惡臭，這種陰囊壞疽也不例外。它可以說是一場“生殖器災難”，病患的會陰或生殖器官會出現感染，甚至還可能會危及到生命。這種病在男性中更為常見，但也不排除女性患病的可能。病患全身各個部位都會出現死肉，散發出惡臭味。這種病的治療方法包括使用抗生素、手術切除死肉。

        至於它的氣味到底是什麼樣的惡臭?一個學醫的學生說，它就“像糞便、汙水、汙泥、腐爛物和死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另一個“臭”名昭著的手術是處理壞死的腸道。光是聽聽也大概能想象到會是什麼樣的味道。某些原因導致病患的部分腸道缺血壞死。健康的腸道應該是肉肉的、粉色的，而壞死的腸道卻是深黑色的。手術中，醫生會切除掉壞死的部分，對兩斷端進行吻合連接。

        一位醫生說壞死腸道的氣味是“最糟糕的”。它基本上就是兩種氣味的組合：大便的氣味和死肉的氣味(聞過死老鼠的味道嗎?死肉就和那差不多)。更可怕的是，這種味道還能穿透一切!

        我爸爸說：“這種氣味似乎能穿透醫生袍和手套，沾到你的手上，附著、徘徊在你的周圍。反正手術之後，這種要了命的惡臭還會一直跟著你。”即便是戴上兩層手套，洗很多很多次手，也不會有什麼區別。那味道是不會輕易消失的。

        但沒辦法，這就是醫生工作的一部分。對於那些正在接受手術的人來說，把這些臭氣熏天的東西從他們體內拿走自然是更好的做法。那外科醫生(我們暫且不提手術室裏的其他醫療人員)會如何應對這些難聞的氣味呢?他們有一個很簡單的小竅門：不管怎樣，每個人戴的手術口罩上都會有味道更強烈、更好聞的東西，比如維克斯通鼻膏、冬青油或是安息香酊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