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周五)晚法國巴黎多地暴發的恐怖襲擊事件造成大量人員傷亡，事件發生後巴黎如何展開醫療救援成為全球關注焦點。10餘名來自法國巴黎公立醫院聯合集團(APHP)的醫生，分別從急診科醫生、麻醉科醫生、創傷外科醫生的視角，闡述這一救援經過及其體會。相關文章於24日在線發表於《柳葉刀》雜誌。

據介紹，事發後，法國迅即啟動了緊急醫療救助服務體係(SAMU)和APHP危機處置係統(crisis cell)。在意識到形勢蔓延、危險不斷升級後，APHP第一時間決定啟動“白色計劃”——動員所有醫院，召回職工，留出床位接收傷員。APHP的危機處理係統可協調40家醫院，是歐洲最大的團體，擁有10萬名衛生專業人員，2.2萬張床位，200間手術室。

這也是“白色計劃”自製定20年以來首次啟動。自13日晚至14日，“白色計劃”的啟用對於醫療救援工作的開展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確保了在救援過程中人員配備充足。

不僅如此，APHP還增加了2股儲備力量，讓巴黎當地其他醫院及遠離巴黎的部分教學醫院隨時處於戒備狀態，以應對難於預估的受傷人員。

此外，在醫院接收和轉診患者的同時，APHP還建立了一家心理支持中心。

急救經過及體會

分揀傷員和院前急救是SAMU的職責。據APHP的這群外科醫生們在文中介紹，在法國體育場發生自殺性爆炸事件後的數分鍾內，SAMU單元監管危機團隊就開始派出來自巴黎8個SAMU單元及消防大隊的醫護人員趕赴急救現場。該團隊由15名呼救服務人員及5名醫生組成，其職責是分揀傷員，調度由醫護人員及司機組成的移動單元給傷員和醫院。

作為白色計劃和ORSA的一部分，來自SAMU的45個醫療團隊和消防大隊被分配到以下地方(圖)，並留出15個備用團隊，以應對隨時可能暴發的傷亡事件。

巴黎襲擊事件後醫療緊急救援地圖

最終，256名傷員被安全轉運至醫院並接受了治療，剩餘傷員則自行來到醫院。至半夜時，超過35個外科團隊都在為最嚴重的傷員做手術。

由於多為槍傷相關損傷，因此采取的處理策略是院前損傷處置策略，以便盡快、盡可能地實施止血手術。

對於非致命性損傷，則通過應用止血帶、血管收縮藥和抗纖溶藥等手段維持患者最低水平的血壓(平均動脈壓60mmHg)，以確保傷員意識，預防體溫下降。

經過初始治療後，傷員將由移動重症監護單元團隊轉送至創傷中心或最近的醫院。而為了避免救護車抵達時急診科超負荷運轉，救援人員在醫院門口即開始分揀傷員。

據這群APHP的外科醫生在文中介紹，襲擊事件已造成129人死亡，300多人受傷。不過，這一襲擊事件的發生並沒有讓他們感到意外。自2015年1月以來，法國各州就已經意識到今後多地還將可能出現槍擊事件。2年來，SAMU院前急救團隊和消防大隊已製定了槍火所致傷亡人員的救治協議，動員醫生進行院前損傷處置演習。

而富有戲劇性的是，就在13日襲擊事件發生的當天早上，SAMU和消防大隊還共同參與了組織急救團隊參與巴黎多地出現槍擊事件的救援模擬演習。當天晚上襲擊事件發生後，曾參與演習的部分救援醫生還誤以為是在演習。

在對多個國家及法國巴黎1月份發生的爆炸事件進行分析後，這群來自APHP的外科醫生們認為，改善損傷控製處置及應用至關重要。

“雖然急診醫生已接受了超過30年的災害救援醫學訓練，但從未碰到這麼多受害者，處理過這麼多需要緊急手術的傷員。我們跨越了一個新門檻。” 來自APHP的這群外科醫生們稱。

在他們看來，發表與類似恐怖事件相關的學術文章對於改進醫療救援策略影響巨大。

麻醉經過及體會

作為APHP集團的一家創傷中心，Pitié-Salpêtrière醫院參與了此次醫療援救行動。據該醫院的麻醉科醫生N Fleury介紹，事發後9小時，他們開放的手術室就由最初的10間減少到了6間。所有急診手術包括絕對緊急和相對緊急手術均在24小時內完成，急診科和休克創傷救治單元均無傷員滯留。醫院幾乎已經為應對下一場襲擊作好準備。

N Fleury醫生認為，之所以取得如此良好的救治成果，除了醫護人員自發趕赴醫院，緩解了短時人手不足的問題外，下列因素是其主要原因：

首先，傷員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送達醫院。這是因為該醫院醫護人員已配合法國警察反恐部門開展了數月的醫療服務工作，院前急救團隊和院內創傷救治團隊能夠為創傷尤其是恐怖襲擊事件造成的創傷提供快速可追蹤的服務。他們的麻醉醫生和外科醫生在處理穿透性創傷患者時，早已訓練有素。

其次，在首批患者抵達前空出手術後醫療室，外科和醫療室也會相應留出床位，這點很重要。如此一來，患者在急診手術後就能直接轉入醫療室，而空出的休克創傷救治室也能接收新患者，這與急診和休克創傷救治室所提倡的單向運行(不能來回出入)理念一致。

再次，在急診科入口處分揀患者，將絕對緊急傷員直接送至休克創傷救治單元，相對緊急傷員送至急診科。這個二次傷員迅速分揀流程，可以確保院前急救團隊的第一次傷員分揀工作提前數分鍾完成。

此外，每例絕對緊急的患者均由專業創傷救治團隊進行救治。該團隊由高級、fellow級的外科醫生、麻醉醫生和護士麻醉師(nurse anesthetist)及手術室護士組成。團隊將決定是否實施CT掃描、放射學操作，並將患者送至配有專業團隊的手術室。一旦完成手術，其他的麻醉後醫療單元也將重新開放以接收患者。

在救治期間，醫護人員合作得如此出色的一個關鍵因素是領導得力。在2位休克創傷救治單元領導和1名手術室調度領導的監督下，所有醫護人員都配合得非常默契。這些領導之間也密切溝通，定期整理整個受傷患者隊列的信息。而且，醫院管理層能迅即提供後勤保障(logistic support)。另一個關鍵因素是，每一位救援人員都希望盡自己最大力量為傷員提供更多服務。而且，他們也確實做到了。

創傷外科救治經過及體會

據一名來自一家APHP整形外科中心創傷外科的救援人員介紹，他們自13日晚至14日一直在手術室忙於搶救傷員，15日開始恢複日常工作。首批傷員在收入院半小時內就得到了手術治療，救援過程中沒有一台手術被耽擱。其中兩大關鍵因素是：醫護人員自發性高，並具有高度的職業精神。

襲擊發生後2小時，便有數名醫護人員趕赴醫院，並主動予以幫助，從而使首批患者的手術得以及時、順利實施。

後來抵達的患者在手術後醫護室和急診科分揀。手術室收治的是傷勢最嚴重的患者，這些患者由移動醫療單元直接運送，急診科收入的是傷勢較輕的患者。手術後醫護室緊鄰手術室。傷員分揀工作均由各專科最有經驗的醫生實施。

此外，精神科醫生也參與了救治，他們在早期就開始接觸患者，以評估這些患者是否出現急性應激障礙，並對可能出現創傷後應急障礙的患者展開隨訪工作。

這名救援人員稱，救援人員的職業精神在各個層麵均有所體現，醫院內不同專科和崗位人員之間非常和諧，他們相互信任、密切溝通，使得工作得以順利開展。不僅醫院內部團結一致，而且不同APHP醫院之間也異常團結。例如，患者在不同醫院之間能順利轉診。增加的無菌操作鏈，管理層所提供的堅實的後勤保障也對救援工作的實施發揮了重要作用。

同時，事發於周五晚，即周末假期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醫護人員相對空閑的時候。倘若襲擊發生於工作日，救援工作可能會麵臨更多困難，部分醫護人員可能忙於日常工作沒有時間參與救援。

據介紹，該創傷中心接收的傷員年齡大多在40以上(1例患者除外)，均有彈道傷。創傷類型有上肢骨折、下肢彈道傷和神經損傷等。

APHP的這群醫生認為，作為一家醫院集團，APHP創造了曆史奇跡。盡管其規模曾備受爭議，但在災難發生的危急時刻，這一寵大的組織規模反而可能成為優勢。在此次救援過程中，APHP並沒有出現不協調的地方，也沒有出現任何漏洞或耽擱。

在遭遇這一恐怖事件後，他們認為現在報告所產生的醫療費用細節及從中汲取的經驗教訓還為時尚早。

“盡管我們知道恐怖分子變得更殘暴，但終究無法阻止醫學團體理解、了解和共享知識，從而更有效地拯救生命。不過，我們應該保持謙卑，預料到接下來的日子裏在重症傷員中還可能出現死亡人員。盡管在302例傷員中，我們隻觀察到了4例死亡(1%)，其中2例在抵達醫院途中死亡。”他們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