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年前，一項有關兒童疫苗引起自閉症的調查研究引起了恐慌，從此大量家庭受到嚴重影響。11年後，法庭宣判沒有證據顯示三聯疫苗接種引發自閉症。

可疑研究登上激進雜誌

倫敦，1998年一個陰冷的星期二，生化學家尼古拉斯·查德威克像其他人一樣焦急等待著科學家們的調查結果。

查德威克曾是皇家自由醫院胃腸病學家安德魯·韋克菲爾德實驗室的研究生。這所醫院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準備宣布一項新的調查結果。鎂光燈不停地閃爍著，韋克菲爾德站在話筒前宣布他和同事們發現了一種由MMR(麻疹、腮腺炎、風疹)三聯疫苗引起的新綜合征。

該發現當天就發表在了著名的《柳葉刀》雜誌上。在他們調查的12個孩子中，其中8個在接種了三聯疫苗平均6天後患了嚴重腸炎。但是醫院沒有在記者招待會上詳細說關於腸炎的問題。他們重點說其中9個孩子患了自閉症，在他們接種三聯疫苗後的1到14天就患上了。韋克菲爾德認為疫苗破壞了腸道，尤其是患麻疹的部位嚴重發炎，所以有害蛋白從腸道進入血液再進入大腦破壞神經元導致了自閉症。盡管科學家們在他們的論文中說並未證實三聯疫苗和自閉症之間的聯係，但是韋克菲爾德堅稱：“出於道德，在事情還未解決之前我是不讚同使用三聯疫苗的。”

查德威克感到很奇怪，因為為了尋找麻疹的證據，他花了幾個月時間從小孩腸道活檢組織中提取基因物質。這是至關重要的證據在解釋麻疹病毒感染腸道，使腸道發炎穿孔導致毒害神經物質進入血液和大腦。盡管查德威克沒有得到證據，但他後來告訴司法官說：“很少的檢查結果呈陽性，基本上是呈陰性”。當他談到陰性的結果時，他告訴《新聞周刊》的記者，韋克菲爾德喜歡一意孤行。當查德威克想到《柳葉刀》調查報告時，他感到非常失望。他說：“無論韋克菲爾德怎麼推測，人們所看到的隻是12個病例的初步結果。”

第二天，英國報社刊登了頭條新聞：三聯疫苗引發自閉症，禁止疫苗三合一注射，醫生應該警覺。更糟糕的是：小孩疫苗接種引發歇斯底裏症更加助長了韋克菲爾德的警告：是三聯疫苗而不是單一疫苗威脅到了人們，應禁止使用三聯疫苗。2001年，首相布萊爾和夫人切麗拒絕透露他們19個月大的孩子是否接種了三聯疫苗;謠言傳到了法國，小孩隻能接種麻疹疫苗。

三聯疫苗事件影響大西洋兩岸，因為科學家不能做出充分的解釋，影響越來越廣泛。在美國，以加州為例，自閉症的發病率從1990年的每一萬個新生兒中有6.2個增加到2001的42.5個。大量家長開始拒絕為孩子接種疫苗，抵製疫苗接種的浪潮在整個美國掀起，麻疹的增速翻了6倍;在英國，短短幾年內，三聯疫苗的使用從92%降低到80%。

媒體和學界誇大其辭

很多科學家和知名記者都很支持韋克菲爾德。2002年，都柏林Coombe 婦女醫院的病理學家約翰·奧利威宣稱發現7%的正常小孩，82%的患有自閉症的小孩的麻疹病毒中有RNA，說一些小孩不能從他們的機體排除接種的病毒導致了自閉症;同年一位猶他州州立大學生物學家說在患自閉症小孩的血液和脊髓液中發現了麻疹病毒高抗體，他推測是MMR對大腦產生了影響;2003年紐約大學醫學院的腸病學家亞瑟·克裏斯曼說40個患自閉症的小孩腸道嚴重發炎，支持了韋克菲爾德關於腸穿孔導致有害物侵害大腦的說法。

與之相比，美國兒科研究所(AAP)和美國公共衛生局的態度更謹慎。1999年7月7日， AAP和美國公共衛生局發出了有關疫苗中防腐劑的警告，認為小孩可能會因接種疫苗使汞含量超標。但始終AAP都並未提及自閉症。

但是，2006年4月6日，主持國會聽證會的雷普·丹·伯頓(此人以苦杏仁苷能快速治療癌症而聞名)說自閉症和三聯疫苗確實存在聯係。他說他的孫子在接受了此疫苗接種後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症。一些目擊者還有韋克菲爾德都出來作證。愛爾蘭科學家奧利裏說證實了韋克菲爾德的假設是正確的。現在，兒童疫苗的危險性存在兩方麵：一是MMR導致腸炎以及自閉症引發蛋白進入血液和大腦;二是消毒劑含有有毒物質汞破壞免疫係統，還很可能侵害大腦。

伯頓的聽證會被媒體廣泛報道，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有關自閉症和兒童疫苗的專題報道。

這時，不相信這一“科學事實”以及任何捍衛疫苗的人都會遭來攻擊。費城兒童醫院兒科醫師及疫苗專家保羅·沃菲特在伯頓陪審員前證實曾給自己的孩子接種了疫苗，但他們至今並無自閉症症狀。他因此受到一會議成員的勸告，並收到了恐嚇信，甚至聯邦調查局在美國疾病防預控製中心的疫苗會議上派保鏢保護他。

利益衝突

2004年初，關於疫苗引起自閉症的理論開始瓦解。倫敦《星期日泰晤士報》的記者布萊恩·迪奧的調查揭示了韋克菲爾德在發表到《柳葉刀》研究中描述的孩子中至少有五個是MMR引發自閉症案件中律師的代理人。此外，在韋克菲爾德發表《柳葉刀》調查論文兩年前，他從英國法律援助會收到5.5萬英鎊以支持調查研究訴訟。會見迪奧後，《柳葉刀》編輯理查德·霍頓告訴英國媒體：“如果當時知情，我們肯定不會刊登有關MMR的報道。這裏麵存在嚴重利益衝突”。3月6日，韋克菲爾德的12位合作者撤回了關於MMR和自閉症存在聯係的訴訟。

盡管如此，韋克菲爾德並沒有放棄。

2005年，頒發醫師執照的英國醫學總會開始聽證韋克菲爾德被控告為了利益而涉入《柳葉刀》研究的案件。當記者迪奧指控韋克菲爾德和他的合作者誤說孩子們的醫療記錄的時候，調查從此得以深入。迪奧說事實上孩子們的腸道症狀及自閉症狀並不是正如1998年《柳葉刀》研究報道的發生在他們接種MMR聯合疫苗之後，而是遠在之前。韋克菲爾德否認做了不該做的事，他說自己隻是把已證實的調查結果刊登到了《柳葉刀》上。

對韋克菲爾德的指控最多也就是影響關於疫苗引起自閉症的理論，而真正具有壓倒性證明兒童疫苗沒有增加自閉症危險的證據越來越多。研究並未找到MMR與自閉症之間存在聯係的證據，而韋克菲爾德1998年發表在《柳葉刀》上的論文中的病例純屬巧合，不能作為證據。因為自閉症狀出現在接種疫苗相同年齡段小孩身上，在接種疫苗後表現出一些症狀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醫學會認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他們就太天真了。事實上，讚同疫苗和自閉症之間存在聯係的人在議會和各大主要報刊上表現得更加活躍了。

恐慌難以解除

抵製疫苗的運動導致了嚴重後果。由於父母推遲或甚至完全拒絕為孩子接種疫苗，很多孩子突然患了本可預防的疾病，有些嚴重的甚至死去了。2008年美國麻疹病例增加到131例，達幾十年來最高。

絕大多數疫苗專家和自閉症專家堅信由於無根據的恐懼，家長們正把孩子們推向危險的境地。2004年，英國最高法院授權分子生物學家斯蒂芬·巴斯丁檢查曾報道發現麻疹基因的都柏林實驗室。他發現了許多問題，這個實驗室發現的基因物質是DNA，但是麻疹基因由RNA組成。試驗設備很難校準，結果完全取決於樣本所放的位置。但韋克菲爾德還在為自己辯護，說後來的試驗證明了試驗方法的準確率和高質量，說在腸道的活檢中發現麻疹病毒基因物質的結果仍然站得住腳。

2008年2月12日，特派員碩士喬治·黑斯廷斯宣布塞迪歐案子的審判結果：每次證明韋克菲爾德三聯疫苗假設的研究都沒找到證據證明疫苗接種與自閉症之間有聯係，也沒找到消毒液與自閉症有聯係。

這些法律案子沒有因此結束。三起上訴在專門處理疫苗事件法庭中失敗了，家長說他們將上訴到民事法庭，希望能以情動人。家長們加入了拯救下一代組織和需求心智健康組織，他們認為法律體係徇私舞弊，疫苗使孩子患上的自閉症使他們在生活道路上受阻。因為蓄意假設、尋找真理的困難以及歪曲的言論，所以對於他們為什麼不相信科學一點也不奇怪。沃菲特說已經花了很多錢找證據，但人們還是不相信科學，他說：“要引起人們恐慌很容易，但是要解除他們的恐慌就很難了。”

要反證疫苗沒有引起自閉症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可使激進分子受阻的是證明：可能隻有特殊基因突變的小孩會因為接種疫苗引起自閉症;或疫苗在與其他環境誘發因素相結合的時候才產生危險。韋克菲爾德毫無悔意並抨擊專門處理疫苗事件法庭的判決，說其沒有權威性的科學依據。“疫苗-自閉症”事件影響非常之大：它破壞了預防醫學中最成功的發現之一;使初為父母的人們受到了恐慌。而最大的悲劇則是分散了太多注意力和浪費了大量資金尋求真正原因和治療疾病。